冷汗从他的额头淌下,耳膜边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嗡嗡作响。西里斯感觉自己的喉头已经有了一股血腥味,可这一切的主导者却依旧惬意地靠着讲台。
“冷静了吗?”里德尔问道,收敛了魔力。
她环视了一眼四周,看着他们怔愣的神色,心里微微发笑。这样的反抗者,她见识得太多了,每一个都是踌躇满志地来挑战,又灰溜溜地回去,像老鼠一样。她是极有耐心的,从不拒绝每一个挑战者。毕竟对于她,也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。
“教授!”一位格兰芬多的学生喊道。
里德尔挥了挥手,示意他继续说。
“你……你用的是黑魔法!”这话出来以后,四面一片沉寂,只听得见远处魁地奇场上的练习的声音,还有猫头鹰的声响。
“是,不过,这又怎么样了?”里德尔偏了偏脑袋,神色从容,让人不由自主地认为她说的话便是真理,“合法的魔咒里,似乎没有哪一条可以遏止所有的魔咒。合理地使用黑魔法并没有坏处,不是吗?我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加剧,你们也认识到了你们的无知。”
“我从你们的脸上看到了恐惧,当然,还有向往和不甘心。你们为什么感到恐惧,是因为黑魔法本身,还是对它的滥用,还是对自己控制力的不信任?你们要明白,这世上本不存在黑魔法,魔法的起源是没有分类的。是极端的、不受控制的白魔法变成了黑魔法,错误不在于黑魔法本身,在于不受控制。如果我能很好地控制,那为什么不能使用?”她心平气和地说道,明明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黑色长袍,却给人一种她正在礼堂里布道的神圣感。
学生们的脸上出现了动摇,虽然他们极力掩饰。几位斯莱特林的学生颇为信服地点了点头,他们的父辈都是里德尔的追随者。
里德尔笑了笑,声音务必请催,却带着嘲弄:“你看,你们如此轻易便动摇了,仅仅是因为我的几句话。倘若你们真的坚信白魔法,不被我左右,虽然在我眼中是极为愚蠢的,但也值得尊重,就像我尊重邓布利多教授那般。不认同,但是能够理解。”
“我觉得你是错误的。”
“你说说看。”里德尔将目光投向西里斯。她无比期待这位布莱克能带给她不一样的看法。她已经不需要认同了。她需要的,是反抗。
里德尔喜欢绝对的宁静,连半分灰尘落地的声音也没有的宁静。这或许是孤儿院留下的后遗症,金币落入教堂募捐箱的叮咚声总令她无法安眠,还有警车尖锐的鸣笛,餐桌上劣质餐盘碰撞的声响。她对喧嚣充满了腻烦,正如她对胜利的厌倦。她是那般希望有救世主能够站出来,就像许多年前她用魔杖抵住格林德沃的胸口那样,和她决斗。
“你的控制,仅仅是魔力上的控制,而不是思想、道德上的,”西里斯撑起身子,灰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,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,“你利用黑魔法,想要颠覆这个世界,是错误的。”
“错误?”里德尔扬起一道眉毛,“我颠覆这个世界,有什么错误吗?我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,又有什么错误呢?”她对年轻人总是格外有耐性。所以眼下她倒也不着急,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反驳时间。
“确实,你似乎可以做到,”西里斯的舌尖舔过上嘴唇,他觉得口渴,有一把火在胸膛里燃烧,几乎点燃了他的五脏六腑,“但你觉得,你和邓布利多教授,谁更厉害?”
里德尔笑了,这个问题,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。之前,她都没有回答,只是微笑着等待其他人仓皇地引出另一个话题。但眼下,她却有了兴致。
“阿不思,”她刻意顿了顿,满意地听见了低声的抽气和压抑不住的惊叹,“他是一个很伟大的巫师,懂得也并不比我少。可是,我敢做的,他不愿意尝试。”
里德尔格外喜欢向他人展现她和邓布利多的亲密关系。她是一个厌恶麻烦的人,尤其是舆论所增添的非议,但是,她从来不会吝啬在处理邓布利多相关事件上的时间。一想到对方因为他们的关系而露出的无奈神色,她便觉得愉悦。
“那你认为,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不愿意做?”
“因为他的怯懦。”
“不,绝对不是。”西里斯的脸上尽是严肃,已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慵懒随性,和里德尔在教室两端对立着。烛光摇晃,照射着房柱和长桌,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,只有两端有着熹微而朦胧的光,因为头顶高悬的镜子,这是教授特意安上的。“邓布利多教授不愿意像你那般疯狂地扩大势力,因为他明白,这是错误的。你的行为已经破坏了社会的秩序,你的出现让人们感到恐慌。”
“西里斯,我真遗憾我在你心中竟然就是这样的形象,”里德尔毫无羞恼之意,脖子上的项链因为她的走动微微晃荡,“可倘若我是那样的人,我还会出现在这里,教授你们黑魔法防御数吗?你告诉我,我又何曾做过任何失礼的行为吗?”
教室里更加安静了。朦胧的白光下,灰尘纷飞,如果凑近了看,还可以看见细小的闪光,可惜谁都没有心情那么做。
“里德尔教授,西里斯他只是随口一说。”卢平紧张地出言解释道,连忙给自己的好兄弟使眼色,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。
波特也站了出来,他的眼镜有一边在打斗里碎掉了,看起来有些滑稽,可焦急的神色却毫不作伪,“教授,对不起,西里斯他和家族发生了些许矛盾,近几日的脾气都不太好。”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,先道歉的态度也更为恳切。
他和西里斯都一样的骄傲。但不同之处就在于,他会因为眼下的情况暂时弯腰,用一种不那么激进、光明正大的方法解决问题。可西里斯身上终究有布莱克家疯狂的气息,在他唾弃自己身世的同时,也无法摆脱傲慢与偏激。他是一轮太阳,在带来光明的同时,更带来了同等大小的阴影。他是一轮黑色的太阳。
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,彼得?”里德尔将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另外一个人。她毫不费力地便看透了这个小个子男孩的所有心思,看笑话、庆幸、害怕,当然,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担忧,毕竟还是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。
彼得涨红了脸,半天也没有发出一个完整的音。
她感到厌烦,挥挥手,让他停住了。
“好了,你们不需要道歉,西里斯也没有做错任何事,”里德尔懒洋洋地环顾四周,魔杖挥舞了一圈,所有人皱巴巴的长袍便恢复了平顺,波特的眼镜也恢复如初,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,“我喜欢质疑,更喜欢,他人的反抗。你们有什么独特的看法,可以随时找我。我想强调的,是因为你们能够通过我来了解我,而不是你们父母口中,更不是那些报道。我在这里,只是一名普通的应魔法部邀请而任教的老师。”
她向前一步,看似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,实则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无比轻柔地、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不要再将我和邓布利多比较,好吗?我可不想在霍格沃茨杀人。我喜欢布莱克,也不想让阿尔法德生气,所以不要让我为难。”
“斯内普先生留下,其他人下课。”
里德尔走回了讲台处,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口,琥珀色的酒液,在烛光下,反射出绮罗般的光泽。西里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,定定地注视着她,眼睛里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,让她一时间无法看透。她也不愿意再费心思,于是扬起酒杯,微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。波特等人将他拽走了,教室里恢复了宁静。
“西弗勒斯,来一杯吗?”
斯内普拘谨地摆了摆手,神色有些紧张,但仍是不卑不亢的,这让里德尔心情极好:“教授,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?”
“我想问一下,你有没有时间接手一些我手上的活呢?”她按了按太阳穴,一副极为疲倦的模样,“你也看到了,我既要处理校外的事务,还要兼顾教书,实在有些忙碌。”
“我觉得,我还没有能力,还需要时间。”
“是因为莉莉吗,那个百合花一样的女孩?”
斯内普惊讶地抬头,和里德尔饱含笑意的眼睛撞上,头一次,他紧张得结巴,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和莉莉的关系:“我,我不是……”
“好了,放轻松,我不会对她做任何事。我很喜欢她,毕竟,她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。”
“是谁?”斯内普下意识地问道,刚问完,他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。Lord不喜欢他人打探她的私事,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。
但里德尔却回答了。
“肖恩,一位麻瓜出身的巫师。”